本本

【琮双】非是本能

一切是我胡说八道


“刘琮。”苏尚卿坐在二棚的沙发里喊了一声旁边的人,同往常一样,尾音像是轻轻点过蜜水,沾起一丝甜意。

“嗯?”刘琮应着,头都没抬。

这会是晚上8点,《偶然相爱》刚收工,盯棚的一众人员和录音师已经告辞,杨导被一通电话耽搁了片刻,此时仍在收拾东西,而刘琮正在手机上叫车,准备和苏尚卿去吃宵夜——方才出录音间的时候,刘琮明显感觉到身边的人气场不大对,有心拉他去吃点东西说说话。

听到刘琮应声,苏尚卿转头看向他:“你喜欢我吗?”

他问得十分平淡,刘琮顺口便答道:“当然喜欢呀。”随即视线从手机屏幕移动到那张熟悉的脸上,挑了挑眉表示疑问。

苏尚卿摇摇头,不打算解释什么,只是岔开话题:“有司机接单吗?”

刘琮也摇头,同时仔细打量起眼前人——神色如常,疲态难掩。

刘琮在心里叹了口气。

苏尚卿自认脾气火爆,拒不接受诸如“乖宝宝”之类的可爱称号,可这个人心情不美丽的时候,又总是会问出一些充满直白的、纯粹的占有欲的问题——不是31岁成人对亲密关系的占有欲,而像是11岁孩童会对玩具产生的、视之为一生所爱的那种占有欲——简单、强烈、理所当然、没有杀伤力。对于这样天真的属性,成年人总是愿意去娇惯和纵容的,也总是会觉得无比……可爱。

以上,刘琮深有体会。

故而苏尚卿刚才的问题没有给刘琮带来太多意外,他只是越发确定,今天的小苏老师的确需要一点陪伴与安慰,并且与此同时,一如既往地坦然接受了名为可爱的突袭。

 

“哟,那我现在走是不走啊。”杨天翔带着十二分的揶揄打破了沙发上的沉默,“我走了,剩下您二位继续掰扯喜欢不喜欢的……这、场、面,可就是真暧昧了啊。你俩千万聊清楚了,当心说着说着搂不回来。”

“去你的,让你一起去吃宵夜你又不答应,那还杵这儿干嘛。”刘琮笑骂道。

一旁的苏尚卿佯装不耐,送出一个的短促有力“滚”字。

行!杨导挥挥手朝外头走,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望了一眼。趁苏尚卿抱着刘琮手机研究网约车平台的工夫,杨天翔用眼神点了一下他,又示意刘琮:人没事儿吧?

刘琮微笑着悄悄摆手,用口型回复:“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有刘老师在,小苏老师能出什么问题。杨导忍不住边走边笑话自己。

 

杨天翔离开后,苏尚卿没再和刘琮说话。他把手机还了回去,揉揉眼睛,倚在沙发里闭目养神,合眼前甚至没想到先和身边人招呼一句——社交礼貌这种东西早在日日相见中消磨干净了。

车快到的时候,刘琮把苏尚卿拽起来,手搭在肩上一边揉捏一边推着苏尚卿朝门口走,并且温声细语地表示:“如果小苏老师实在累的话,我们在平台上把目的地改成你家,我就顺路去那边上喝点东西。”

苏尚卿哼笑,嗓子有点哑:“刘琮,你真是好体贴——哦这好像是废话——不用你送我回家,我肚子饿了,赶紧走吧,你买单。”

刘琮自然听得出他话里夹枪带棒的意味,不过也没太在意,厮混在一起这么些年,怎么会不懂彼此烦闷时的小脾气,况且刘琮也猜得出苏尚卿在烦闷什么,不外乎圈子里、网路上那些事儿,听着不新鲜,但还是恼人。

两个人只在车上刷了一会公司大群消息,夜宵店便到了。苏尚卿忌口多,于是省去翻菜单的流程,刘琮照旧点了生滚牛肉粥和几个小菜后便示意服务员下单,倒是苏尚卿又加了两罐啤酒。

等餐的时间,刘琮拆去两人碗筷的一次性包装,倒水烫洗。

苏尚卿开了罐啤酒,也不喝,把拉环套在手指上掰着玩,眼睛盯着空空如也的桌面,开口还是那一问:“刘琮,你喜欢我吗?”

刘琮动作顿了一下,心说,那就从这儿聊起吧。

“我当然喜欢你。”他把烫好的碗筷摆到苏尚卿面前,扣了扣桌子,用惯常的轻柔语气问:“小苏,你看着我好嘛,今天遇上什么事了?”

苏尚卿听话地抬头看刘琮,对方那么专注、那么关切地望着自己,表情里带着诚恳的疑问。只是疑问,没有慌乱,没有担忧,仿佛并不认为朋友间问出刚才的问题是一种失态。

苏尚卿很清楚——不管发生了什么,在刘琮身边都能感受到温暖和煦;无论什么时候问出“你喜不喜欢我”,他都可以在刘琮这里得到肯定的回答。即便这个答案在话音消散的那一刻就会失效,可他还是想听。

他今天很需要刘琮的回答,非常需要,这种需要甚至战胜了一个成年人应有的自持。

苏尚卿放弃挣扎,今晚就由着自己继续任性吧,想说,说!想骂,骂!想喝,喝!反正身边有人在。

“今天录的本子,”苏尚卿屈臂支在桌子上,按揉着太阳穴,“你不觉得有好多地方太像我们了吗?陪诊、礼物、背人、哄人、假期的电话和聊天,我们都有啊。我刚刚在想,凭什么周琰和梁锐希能够找到归宿,而我们拥有的,却只是朋友的陪伴呢?”

刘琮确定苏尚卿是为了发泄在说一些傻话——干了这么多年配音,大家工作时会共情角色、构筑世界,但正常情况下决计不会将剧情代入现实生活,尤其是这种有如空中楼阁的故事剧情。但既然小苏老师情绪不佳,他当然选择顺着他说下去:“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嘛。再说朋友的陪伴也很不错呀,你看,我现在对你多好,没出棚就看出你饿了,主动请你吃饭,是吧?你找个对象,一时半伙能有这个默契吗?不能吧。你想要陪伴,只要你说,我们都会陪你呀……”

苏尚卿只觉心火莫名燎了上来,他打断刘琮:“我是说,朋!友!的陪伴。为什么是朋友呢?刘琮,我其实是在问你,你对我有欲望吗?”

话音落下,苏尚卿自己都怔了一下,话赶话说到这儿根本没过脑子,他想问刘琮的真的是这个吗?苏尚卿理不清楚,太阳穴随心脏剧烈跳动。

刘琮也愣了,这个问题确实有些超出他的预期了,但他很快回神,仍是和煦地开口:“小苏,你想要我怎么回答呢?”

苏尚卿张张嘴。脑子告诉他,快说对不住,快说是开玩笑的。可是心没有答应。

见苏尚卿不说话,刘琮思考片刻,自顾自说下去:“那我就给一个我猜你想听的回答吧。小苏,我此刻没有。”

听到这个答案,苏尚卿不自觉松了口气。终归是没有意外。刘琮就是这样,送过来妥帖的温柔,又留有回寰的余地。此刻,不代表过去,不代表未来;我猜你想听,不代表真心,也不是假意——巧妙地保持了最让人舒适安心的心理距离。

“谢谢你啊,刘琮。”苏尚卿一晚上第一次真心笑了出来,可仍觉得胸口发酸,“永远知道我想听什么,永远能说出来是我想听的,你可真厉害啊。”

而这次刘琮没有和他一起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拿自己的啤酒罐碰了碰苏尚卿的。

说了不少胡话,苏尚卿心里松快了一些,抿了一口啤酒:“其实也不用我跟你解释对吧,还是那些老生常谈,最近糟心事确实多了点,唉,虽然觉得自己不用几天也能消化,但其实还是想要人陪。”

苏尚卿以为刘琮会说“没关系”、“会好的”,可是他听到那副熟悉的嗓音说:“小苏,你是想要人陪,还是想要我陪?”

不说代表真心的话,不代表没有真心。苏尚卿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个想法。

他以前玩笑说过刘琮是个虚伪的好人,那时他想的是刘琮嘴多贱啊刘琮多欠招儿啊刘琮不过是年纪上来了知道要照顾人了才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他心里总觉得二十出头时认识的那个长得像面包超人的北京男孩儿才是刘琮,其实稍稍思量便知,若果真如此现在的苏尚卿又哪里是苏尚卿。白驹过隙间,各自性情习惯早已更改,察觉时恍如大梦乍醒。可是,近十年里那人的包容照应又确是细水长流、点滴可见。客观一点说,凡事论迹不论心,待人好便是好人,有什么虚不虚伪呢。但苏尚卿现在想的是,应该要论心的——他早应该看见刘琮的真心,过去三千日夜是谁悄然越界,又是谁缓缓退让,别人不清楚还罢,他俩彼此之间竟也次次都含糊过去,好……,好什么呢?苏尚卿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嗐,好吧。

“没事,你不用真的去细想。”刘琮笑笑,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没关系的,糟心事总会过去,该吃吃该喝喝,总之我们一直在呢。”

我们?

“我想要人陪的时候,确实下意识会来找你。刘琮,”苏尚卿没有说下去,在心里补上后半句:“我这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没有了‘我们’,真的就只剩我们了。”

 

从夜宵店出来,两个人在路边等车,苏商卿双手环着刘琮胳膊半倚在上面。夜风瑟瑟,刘琮想起今天录到一句台词,大致是说——不要再问我为什么爱你,这么多年过去,它早已成为本能。

不是真的。刘琮认为自己可以笃定这一点。

能够浸漫过岁月的感情,绝不可能被时间冲蚀成平平淡淡的本能,因为只有不断喷涌的源头才会造就长流的活水。

刘琮侧过头,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真的出声。他说:“我越来越知道自己的心脏在为谁砰砰作响了啊,小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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